顶点小说 > 修真小说 > 雨中仗剑行 >第三章 澄心
    少年如朝阳,朝阳慕天边,当天边刚透着一丝微亮的时候,白不易就起床了。

    房子里的大部分东西都被白不易拿去典当了,无比庆幸的是这几床薄被倒是留了下来。

    他神展身体,四下活动了一下,目光却撇见尚在熟睡的金叶子,不由得又有些好笑。到底是孩子,经过这几许波折,看来是累得不轻。

    他停下来,小心的靠近,然后帮她盖上被踢掉的被子。

    金叶子的手一动,又从薄被下漏了出来。白不易赶紧小心的又将她的手拾掇进去。

    少年微微喘了口气,家中无兄妹,不易无朋友。难得的是家中现在又多了一人,白不易更觉得前路漫漫,而他心中却是甜蜜。

    他关上房门,出了宅子,穿过小院,一溜小跑去往山边。他想今日再去寻一下那个藤箱师傅,起的早点,也许能看到他的手艺。

    他却不知道,他走后,金叶子忽然就睁开了眼睛,眼中还有些笑意。

    少年跑出巷子,看到村口的妇人们围着小溪在打水洗衣。时不时的,还传来一阵笑声。

    白不易早年听过一个路过的侠客说过,少年人最是好打熬身体,就算不是那种资质,后天努力一下,强身健体还是可以。

    于是这几年,白不易总要绕着碗儿镇的几座门楼跑上许多圈,直到自己跑不动了再去做下一件事。

    城楼高大,上面嵌着殷红色的牌匾,听说还是当年官家游历的时候写下来的。上面的字白不易认识,但是并不觉得写的多好看。

    至少是赶不上桃舍的夫子。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不太圆润的大字: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跑到城门的时候,却发现那边有些嘈杂,白不易看看。

    这才发现外面有了许多要进镇子的人。这些人穿着打扮看起来就不像是一路,组合也很奇怪,和尚尼姑也罢了,髯须刀客也有,甚至还有一些宽袍大袖的游方道士。

    他们一个一个的在积在城门口,白不易正想看看。这时候门楼上传来一声呼喝:“嚷什么嚷?不知道这是哪里吗?要进镇的就要讲规矩,别他妈三头六脸的不当人。”

    寻声望去,只见身着一幅黑色铠甲的宋玉楼正骂骂咧咧的嚷嚷:“今日老子和婆娘的仗还没打完就出来见你们这些憨货。心情实在是不好,不想放人进去,滚蛋!”

    他竟然还随手摆了摆,一幅送客的样子。

    “我出钱!我出钱!”一个锦衣少年还在袍袖中抠摸,旁边的军士一脚就踹了过去:“滚!”

    锦衣少年被踹了一脚,脸色不善,他直直的盯着踹他的军士,似乎想要动手。

    “哟呵?”宋玉楼笑了,他几步走过来,脸一凑几乎就怼在那个锦衣少年的脸上:“是哪个娘们儿裤腰带没系好,把你这么个玩意儿给露了出来?”

    锦衣少年脸色涨红,旁边的一个小童扯了扯他的衣角,他借势退了回去。

    宋玉楼转转脑袋,把旁边的人环视一圈,然后笑笑:“你等能来,本是好事。我也愿我这方土地能出几个惊世人才。可若要不讲规矩,那老子就是规矩。”

    他双手叉腰,扭扭脖子,然后说:“不要急,不要慌,急了慌了吃不着糖。滚回去,明天再来。”

    白不易看的好笑。宋玉楼他认识,而且打过不少交道。当时父亲白安还在,那时候他还叫宋玉楼伯伯。后来白安一死,交情不过辈分,他就再和宋玉楼没什么交接。

    这个人是出了名的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回家睡觉不去上值,多说几句就要回家拿刀砍人。是不是真的砍过,白不易也没见过。

    但是宋玉楼手下的兵都听他的,还对他算得上是崇拜恭敬。偶尔喝酒还会谈起宋玉楼在北边斩杀敌国大将的事,白不易也没上心去听过。

    他跳了跳,然后转身,继续跑去。

    宋玉楼似乎也见着了他,皱了下眉头,刚要叫他,就看到这小子一转身,跟兔子似的跑了。

    ...

    这几天,小镇子莫名其妙就多了好多人,也就莫名其妙的热闹起来了。白不易远远的看上了一眼,发现藤箱师傅并没有做事,只好失望的走了。

    来到山溪口,他扎起衣服,挽起裤脚,就踏进了水里,脸上猛然抽搐一下,然后咧着嘴直呼气。

    “你不冷吗?”金叶子蹲在旁边,歪着小脑袋问到。

    白不易继续抽抽,过了一会儿,好像适应了温度,他试着走了走,看着蹲在上面的金叶子:“你怎的来了?诶?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想见你。就能见你。”金叶子满不在乎的说。

    “嗯,那也是。”白不易羡慕的说:“你是那个啥...怎么说来着?”

    “天生剑胚。”

    “对对对,你看我这记好几次了都记不住。”白不易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转身拖着长杆在溪流中寻找猎物。

    “你这是在作甚?”金叶子好奇的问。本来后面扎着的小辫子过了一夜就变成了蓬松的鸟巢。白不易这才发现,心中微微有些惭愧,没有回答金叶子的问题,自顾自的说:“金叶子,我不会扎辫子。所以....”

    “呀?”金叶子这才发现自己有些乱糟糟的头发。苦恼的说:“这可坏了。要不剪成光头吧?省得麻烦。”

    “胡说。”白不易说:“光头的是和尚和尼姑。你一个小姑娘剪什么光头。辫子...我会去学的。”

    金叶子楞了楞,然后笑了。她伸手将发绔扯了下来,一头如瀑的长发倾泻下来,在阳光下闪闪动人,白不易竟然一时间看痴了,提着杆子,就跟个傀儡一样立在那里。

    金叶子笑的更开心了,嘴角竟然浮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甚是可爱。

    白不易赶紧收敛心神,专心在溪流中游动的肥美鱼儿。

    “你这是在干什么?”金叶子又用发绔麻利的挽了一下,扎成一束长长的马尾。

    “扎鱼呀。”白不易扎了几下,猎物从容逃脱。今日的鱼儿特别狡猾,白不易心想。

    金叶子若有所思,从旁边拔了一根野草,放在嘴巴吹了吹。那柔软的野草竟然一下站立起来,金叶子用手指弹了弹,那野草竟然传来了啪啪的声音,可见其坚韧如铁。

    然后金叶子盯着溪流中的游鱼,手扬了一下,一条肥妹的青鱼就翻着肚皮浮了上来。白不易楞楞的看着扎在青鱼肚皮上的草叶,半天没说话。

    他捡了青鱼,然后抛到金叶子这边,金叶子如孩童一样手忙脚乱的接住。

    “挺好的。以后不用担心吃的了。”白不易叹了口气。

    金叶子抱着青鱼又笑了。

    “公子,你还没给我取名呢。”金叶子念念不忘。

    白不易走上去,把裤脚放下,然后把扎着的衣袍掀开,一屁股坐在金叶子旁边,想了一会儿说:“我的学问都来自于陶夫子。

    陶夫子说过一句话,我记得最清楚。

    他说,人要每日反省自己,看看自己每天都做了什么。不要因为碌碌无为就觉得人生无趣,也不要因为身居要职就骄奢淫逸。所以做什么样的人,是看自己有什么样的心。心灵通透,清澈澄澄,就不会有烦恼和焦虑。兴许在这世上活着,就多了些乐趣。”

    “我其实有些怕你。”白不易说:

    “但我总认为你的心是澄静的,是无暇的。那你就是好的。”

    “以后,你就叫澄心吧。”

    一轮朝阳渐渐从山中升起,温暖而恣意的阳光照进两人的心底,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