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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6章一个不是和尚的和尚

    当推开敛房时,就可以闻到一股浓浓的尸臭味儿,苏瞻赶紧用手帕堵住了口鼻。娘滴,这昌平县衙门的人不处理一下尸体的么?就任由这样腐烂发臭?

    掀开白布,差点没把苏瞻恶心吐了。何止是尸体发臭,伤口居然都长蛆了。草草的观察了下伤口,苏瞻就赶紧逃离了敛房。来到外边后,几个人脸色都不大好,苏瞻更是扭过头恶狠狠的瞪着铁虎,“兄长,你太不地道了,你刚刚怎么不说明白点?”

    铁虎咧开嘴,嘿嘿一乐,“兄弟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过三弟,这案子得尽快结了才行,尸体要尽快烧掉,这样停在敛房,而容易引起瘟病的。”

    “嗯,兄长,咱们先去云家吧,一会儿.....嗯.....不行,容小弟吐一会儿”话没说完,苏瞻就跑到阴凉处,抱着一棵大柳树吐了个稀里哗啦。直到吐得酸水直冒,这才停下来。

    云家,在昌平县也算有些地位,当萦袖说出来意后,云家仆人居然把大门关上了,似乎云家根本不怕官府的人。萦袖眉头狂跳,抬脚就要踢门,“当真是无礼,欺人太甚。”

    苏瞻却能明白云家人为什么会种反应,于是伸手拉了萦袖一把,“等等吧!”萦袖只好闷闷不乐的来到台阶下,约有半柱香时间,大门才重新打开,一名相貌清丽的女子来到门外,微微福了一礼。女子双十年华,衣着典雅,长相颇为不俗,可惜眉宇间那浓浓的哀怨经久不散。

    此女应该是云中河的独女云锦儿吧,苏瞻观察的时候,女子轻声道:“苏大人,刚刚下人有所怠慢,还望勿怪。哦,民女云锦儿,家父被关进大牢,家里人心情不太好.....大人,请随民女进府吧,有什么事儿坐下来慢慢聊!”

    云锦儿微微侧过身,苏瞻迈步进府,错身而过时,苏瞻不由自主的看了下云锦儿的左手腕。只见那白皙手腕处一道伤痕,感受到苏瞻的目光,云锦儿本能的将手腕缩回袖子里,“苏大人,请,家中已略备粗茶,还望大人莫要嫌弃!”

    苏瞻轻轻点了点头,心中却思索起来。左手腕的伤痕有些奇怪,更像是自己划伤的,难道这云锦儿曾经割腕自杀过?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一个家境殷实的大家闺秀舍弃生命?

    思索间,已经来到客厅中,从县衙大牢再到敛房,一路走来,也没歇息,着实口渴得很。苏瞻也没客气,坐在位子上先喝了两杯凉茶。云锦儿耐心等着,片刻之后方才小声道:“苏大人,你此来我云家,可是为了家父的案子?”

    云锦儿的脸上满是苦涩,眸子中透出的忧伤犹如实质。不知为何,在这个女子的双眸中,苏瞻看到了漠然,那种对生的漠然,明明是活人,却带着一丝死气。这些年,唯有一次碰到过这种情况,那是在祥符处理沈家案子的时候。

    “云姑娘,此次前来,确实是为了令尊的案子。根据本官调查,令尊的案子似乎有些奇怪,令尊的骨质应该自小就有问题吧?本官很怀疑他能不能拿起石头砸死那健壮的圆通和尚!”看着云锦儿的脸,苏瞻一字一句说着,“更直白一些,人,应该不是令尊杀的,只是本官没有证据,不知道云姑娘是否知道些什么?令尊那里什么都不肯说,只是咬死了是他杀了人,并且还说圆通一直在勒索云家。”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一听说自己的父亲不是凶手,那一定会大喜过望,催促着找证据的。可是云锦儿依旧淡淡的表情,仿佛早就知晓一般。她就那样静静地坐着,悠然间,那双美目蒙上一层水雾。她轻轻的笑了,只是笑容满是苦涩,充满悲伤,“苏大人果然目光如炬,你说的没错,家父不是凶手.....我才是凶手.....人是我杀的,父亲是为了保护我,才一直受圆通那厮勒索。圆通死后,我本来想一死了之的,可父亲却顶了罪,他让我活下去.....”

    苏瞻并不觉得意外,因为来之前就已经猜到,云中河誓死要保护的那个人很可能就是云锦儿,只是没想到云锦儿会承认的如此痛快。看到云锦儿伤心欲绝的样子,本能的想到了当初的沈莹。叹口气,抬头使了个眼色,萦袖心领神会,将身上的丝帕递给了云锦儿,“云姑娘,人,真的是你杀的?”

    接过帕子,擦拭了下泪水。云锦儿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用悲凉的声音,讲述这一件秘密。那是一年前,当时圆通还没有出家,他叫袁珪,乃是昌平县城有名的恶痞。一个夜晚,外出回家的云锦儿被袁珪玷污了。失去清白的云锦儿有了轻生的念头,没有了贞洁,她这辈子就完了。左手腕的伤痕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很显然,云锦儿没有死成。

    约有半年的时间,云锦儿才在那个噩梦中走出来,渐渐想开了。或许这就是命,云锦儿认命了,陪着父亲,然后为他养老送终,再领养一个孩子,这一生也就过去了。云锦儿想开了,好不容易有了生的希望,可那个恶魔又找上了门。此时,袁珪为了避祸,成了一名和尚,法号圆通。可惜,他这个出家人除了是个光头,其他跟和尚毫无干系。

    圆通和尚找到了云家,威胁云中河,如果云中河不拿出一笔钱的话,他就把自己跟云锦儿的事情说出去,告诉整个昌平县的人,云锦儿是个人尽可夫的贱女人。云锦儿是被强迫失去了贞洁,可传扬出去以后,不明真相的人会怎么想?他们什么话都说的出来的。云锦儿好不容易从噩梦中熬出来,再重新走进另一个噩梦,到时候还能活吗?

    没有办法,为了堵住圆通的嘴,云中河掏了一笔钱。可做梦也没想到,圆通贪得无厌,隔上一段时间就会来云家讨好处。终于,那个夜晚,云锦儿路过龙王井的时候,看到了站在龙王井旁边的圆通。那一刻,云锦儿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地砸中了圆通的脑袋,圆通当时就人事不省,趴在了地上。

    砸完人以后,云锦儿吓坏了,她只是一个闺中女子,哪怕心中再多的恨意,当真正行凶之后,依旧慌乱的要死。害怕之下,云锦儿稀里糊涂的跑回了家,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父亲云中河。云中河嘱咐云锦儿保守秘密后,带着仆人云逸来到了龙王井,处理了一下现场。

    本来,没人会会怀疑到云家头上的,可云中河和云逸去龙王井的时候,却被卖油翁老杨头看到。后来官府查到云家,云中河为了保住云锦儿,便认下了这桩杀人罪。

    听完云锦儿的叙述,萦袖绣眉狂跳,那个圆通秃驴简直死有余辜,当真该杀。苏瞻摸着下巴,回忆着每一个细节,“云姑娘,你当时砸了几下?”

    “一下....当时圆通那厮趴在地上,后脑勺全是血,我吓坏了.....慌慌张张的回了家”云锦儿擦拭完泪水,苦涩道,“苏大人,那厮是民女杀的.....家父是冤枉的......”

    “是的,令尊是冤枉的,而你....也是冤枉的.....云姑娘,还希望你能将今天我们的谈话藏在心里,守口如瓶!本官向你保证,不出五日,便能让云员外平安回家!”苏瞻神秘一笑,缓缓站起身来。云锦儿愣住了,一双美目满是泪光,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从云家走出来,萦袖急不可耐的问道:“公子,你就这么确认云家父女不是真凶?”

    “当然,这对父女抢着认罪,死都不怕了,还有必要在作案细节上撒谎?而且,刚刚已经检查过尸体了,从尸体伤口看,虽然后脑勺伤口很大,但并不深,只是出血不少,看上去吓人,实际上并不致命。太阳穴位置的伤口才是致命伤,那一下就要了圆通那厮的命!”

    “哦,那公子知道真凶是是何人了么?我们可没法在昌平这待太久”萦袖说完话,就看到苏瞻嘴角含笑,眼神也有点怪异,“丫头,你怕是忘了咱们来昌平县的目的了。咱们来昌平县,最重要的不是破案,而是尽可能的不让此案影响到佀大人,所以啊,破案,不着急。现在发现的东西,已经够用了。”

    打个响指,朝铁虎招了招手,“大哥,现在你去做一件事情,把杜三抓起来,最好将动静闹得大一点。放出风声,说我们已经找到证据,证明杜三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铁虎没有多问,重重的点了点头。也就半个时辰,铁虎带着四名锦衣校尉冲进了杜三家中,将杜三五花大绑。昌平县百姓对此事煞是纳闷,官府之前把杜三抓了,后来证明抓错了人,现在又把杜三抓起来,这是要闹哪样?

    昌平县后衙,一张方桌,两人相对而坐。苏瞻小口抿着酒,对面坐着昌平知县严继攀,“严大人,你可知道,这次的事情如果处理不好,很可能会影响到佀大人。你也算是佀大人的门生,应该不愿意看到佀大人末了,背负一身骂名吧?”

    严继攀面露愧疚之色,他点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瞒苏大人说,下官宁愿舍了这身皮,也不愿意连累老师的。可是,苏大人也看得出来,事情已经容不得我怎么想了。我这边刚露出一点破绽,刑部就像疯狗一样扑咬上来,他们显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的。”

    严继攀的反应,让苏瞻很满意。知恩图报,敢担责任,也算难能可贵了。人这辈子,犯错没关系,在这官场上,就算再谨慎,也很难不犯错的。可如果人心歪了,那这种人就真的没法用了。

    “严大人,苏某此来,就是冲着这件事儿来的,苏某会想办法保住你的。可如果最后没法子的话,为了保证佀大人不受影响,就只能.....哎,所以还请严大人有个心理准备!”

    严继攀淡淡的笑了笑,“苏大人放心,下官心中有数,只要能保住老师,严某吃点亏也没关系的。严某就不信,他们还能要了严某的命不成?”

    重新满上酒,严继攀有些不甘心的问道:“下官心中一直有些疑惑,还望苏大人能如实相告,圆通的案子,下官真的判错了么?那个杜三真的不是真凶?”

    端起酒杯,苏瞻苦笑着点了点头,“真凶确实不是杜三,同样,也不是云中河,杀圆通的另有其人。严大人不懂勘验尸体,所以对伤口不太了解,虽然圆通头部有两处伤口,但都是钝器击打所致,看伤口形状,像是石块之类的东西,并非斧头。当时杜三手里是有斧头的,如果他要杀圆通,直接持着斧头砍杀圆通不是更好,干嘛还要用别的钝器?至于杜三的斧头为什么会遗落在现场,那是因为他一直在寻圆通,也着实是想打杀圆通,可他在龙王井找到圆通的时候,那里全是血,圆通已经死了,惊慌失措之下,斧头便掉在了现场。”

    “虽然杜三一心想打杀圆通,但圆通非他所杀,他不想替别人担罪名,惊慌失措之下,逃离现场也可以理解!”饮尽杯中酒,苏瞻抬头看着天空那轮月牙,“事情成败,就看明天了,邰正耀,你可千万别让苏某失望啊!”

    .......

    杜三又被抓起来了,这让邰正耀心烦意乱。邰正耀可以百分百确定,那个杜三绝对不死杀人真凶,可一想起锦衣卫的行事作风,再加上苏立言的手段,心中走势担忧得很。万一苏立言真想出什么主意来,让杜三成为真正的杀人凶手,将案子弄成铁案,那严继攀可就没什么错了。相反,刑部还得担点错。严继攀没错,那自然也就没法顺藤摸瓜,对付佀钟了。

    不,绝对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必须赶在苏立言之前,把案子判下来,争取做成铁案。次日,邰正耀心急如焚的当堂审讯云中河,云中河依旧对所有的事情供认不讳。如此一来,邰正耀再无担忧,当场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