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修真小说 > 光寒九州录 >77、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裴舒光跟他摆摆手:“这件事你不必懂,你只需告诉本官,两个月前,胡飞鸿是否曾经进府,意图对你不利,并且还跟令尊动了手?”

    张十七点点头:“确有其事!”

    裴舒光又问道:“那刺杀当天,武当派是否无缘无故在徐府外围大规模集结,并且意图阻止你回府?”

    张十七又点点道:“此事也属实,可是......”

    裴舒光把手一摇:“张大人,我知道你是良善之人,想替武当派的人说好话,但你不是武当派的人,他们的真实想法和目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些事情,我们北镇抚司会直接找武当派去了解的!

    现在,你看看我们刚才聊的供状,你签字画押吧!”

    张十七拿起供状看了一遍,发现情况基本属实,也没有多想,就在上面签字画了押。

    裴舒光心情大好,拱拱手道:“那么,我们不打拢张大人休息了,张大人还是安心养伤吧。”

    裴舒光一走,徐辉祖和徐妙清跟着走了进来,张十七把刚才与裴舒光之间的交谈一五一十都讲给他听之后,徐辉祖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如果按照这样看的话,皇上已经有方向,我们徐家这一次已经无忧了。”

    张十七十分不解:“叔叔,为什么你们在说的,我一点都没听懂?”

    徐辉祖转身过去关了张十七的房门,然后小声道:“这些锦衣卫虽然官阶不高,可手上掌握着诏狱,对于一般小官吏,随便弄个罪名就可以整死,几乎比唐时期的酷吏还厉害。

    朝上不少大臣向皇上进言,说锦衣卫的手段残酷,请旨取消锦衣卫,可他们不知道锦衣卫之所以能得到皇上的信任,是因为他们直接对皇上负责,皇上想要简单处理一些人和事,又怕大臣们反对,便把所有的骂名全留给了锦衣卫。

    洪武十三年的胡惟庸案、洪武十八年郭桓案、表面上都是锦衣卫的办的,而实际上的,都是皇上的手笔,锦衣卫只是照着皇上的意思办事而已。”

    张十七茫然道:“叔叔,恕我多嘴一句,我曾听方先生说,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朝廷既然有刑部和吏部还有御史在专门监督官员的行为,为什么还要设锦衣卫这样的机构?”

    徐辉祖左右看了看,小声道:“这件事先父曾经跟我告诫过,他说皇上是穷苦人出身,从一开始就认定天下官员一般黑,全都是贪官污吏。

    皇上为了争夺天下,在起义过程中不得不吸收各种势力的人,包括曾受到张士诚、陈友谅和前元重用之人,皇上表面上对这些人很客气,实际上打心眼里不喜欢。

    他也知道,要靠他和他的那些穷苦兄弟无法治理天下,要治理天下,免不了要用到三省六部的官员,现在天下初定,皇上觉得他自己培养的班底可以管理天下了,就想着要把这些人全部除掉。

    今天裴舒光故意跟你说这些话,意思却已经交代得很清楚了,这些事皇上并没有打算惩罚我们徐府,他这次的目标,可能会是武当派。”

    徐妙清问道:“不会吧,武当派只不过是一个教武功的,而且跟京城的官员一向都十分交好,在所有门派中最跟朝廷合作,皇上为什么要对付武当派?”

    徐辉祖道:“皇上年事已高,又早已经富有四海,他最想要的是什么啊?当然是长寿。

    听闻武当派张三丰已经一百四十岁了,依然还在世,皇上多次诏请他来皇宫传授长生之道,可是武当派的人却推说张三丰云游四海,连他们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皇上以前还愿意等,现在年纪越来越大,显然已经等不了了,他也许早就想对付武当派了,只不过武当派一直很听话,他也找不到借口,现在有了此事,锦衣卫便要照他的意思大做文章,武当派这一次可能要吃苦头了。”

    张十七不解道:“可是,这一切跟武当派根本没有关系,为什么徐府来了刺客,最终连累的人是武当派啊?”

    徐辉祖呵呵一笑:“十七,以后你去左军都督府上任,一定要掌握一个原则,那就是大方向,一件事情的发生肯定牵涉到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把每个关系都去理一遍,根本就不会有这个精力,更何况有些关系碰都不能碰,这个时候,你一定要明白大方向,而大方向就是皇上的心意,明白了吗?”

    张十七挠挠头皮,这样的勾心斗角,根本不是他现在能理解的!

    徐妙清看到他愁眉苦脸的样子,便在一旁安慰道:“十七,你完全不用想得那么多,其实当官也没有那么难,刚开始去的时候,只要记住一个原则,就是少说多看就行,什么事情都只管依样画葫芦,准错不了!”

    徐辉祖也安慰道:“十七,以后,你跟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你只管去上任,你是徐府中人,一般人多少要卖徐府一点薄面,真有解决不了的事,你尽管告诉我们。”

    徐妙清在一旁道:“十七,听宫里传来的消息说,在莫神医的调理下,若初已经脱离了危险,昨天已经能够开口说话了,她听说你没事,很是高兴!”

    张十七连连点头:“谢谢姑姑,终算听到一点好消息了!”

    徐妙清又道:“只不过,现在若初已经成了永宁郡主,连我们见了她都要行礼,她是天潢贵胄,你和她的婚约只怕是难喽!”

    张十七的神色黯淡了一下,终于又道:“还是那句话,我跟我义父发过誓,今生必娶若初,我一定会努力的,我也相信若初对我的感情,不会那么轻易动摇的!”

    徐辉祖鼓励道:“十七,你和若初的感情,燕王妃是知道的,你们两个都还不大,大明最重军功,你以后好好立几场功,把官做得大一点,再去向燕王妃提亲,未必没有机会!”

    张十七的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对,等我身体好起来,我要跟燕王去出征北元,杀光那些鞑子兵,替义父和几位哥哥报仇!”

    说到这儿,他又道:“叔叔,姑姑,我想赶紧去义父的坟上祭拜一番,好好去磕几个头!”

    徐辉祖摇了摇头:“十七,大夫刚刚说过,你现在需要休养,你对张云海的孝顺,我们有目共睹,如果他在世,肯定也希望你先把身体养好,以后的日子很长,你时时都可以祭拜!”

    张十七坚定地道:“叔叔,姑姑,义父临死前,我早认他为亲爹了,那有亲爹下葬,儿子还能躺在床上的,你们告诉我地方,我就是爬也要爬到那里去!”

    徐辉祖与徐妙清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那好吧,但是你现在的身体不能走路,一会儿我安排大轿子把你抬到山上去,另外我再安排一些祭品,你去好好祭拜一番吧。”

    张云海的墓被放在徐达的中山王墓园之中。

    为了显示徐达对大明的无上功绩,皇帝将徐达的墓放在紫金山之阴,还亲自将徐达一生的功绩书写成文字,刻在所有功臣墓中最大的一块“中山王神道碑”上。

    同样,徐达墓的规模也极为庞大,直追他为自己准备的皇陵,墓中的神道长度就超过了半里,两侧放着石马、石羊、石虎、武士、文臣各一对。

    徐府为了表达对张云海等人的功绩,正在重新雕刻武士和文臣的石像,换成了张云海和徐大等人的样貌。

    现在墓园之内新添了两座大坟,一座是张云海的,而另一座却是徐大等十二人的合冢,燕王亲自给两个冢题了“忠”义二字,太子师、大儒方孝儒专门为十三人写了墓志,可以说极尽礼数。

    张十七按照程序,先去祭拜了徐达和谢氏的合墓,然后又祭拜了张云海和徐大等人,从他记事开始,这些人陪伴在他的身边,而他作为最小的孩子,得到了每个人的宠爱,虽然他是一个孤儿,可是因为这些人的存在,他从来都没有感到孤独。

    可是一场刺杀事件以后,所有人都跟他阴阳相隔,不复再见,这一刻,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是那么的孤独。

    他在张云海的墓前傻傻的坐着,回想着张云海对他的一点一滴,因为张云海的疼爱,他从来都不需要思索人生,可是他现在感受到了,感受到了失去至亲以后的那种极度的悲伤和无力感!

    一直到太阳西沉的时候,张十七站起来,对两个抬轿的人道:“你们回去告诉老爷和二小姐,我要替义父守孝十天。”

    现在张十七已经与徐府的公子同级别,两个仆人都不敢违他的意,抬着空的轿子下去了。

    墓园之中有徐府搭得孝室,专门用来守坟时使用,张十七并没有去住,而是坐在张云海的墓前的石阶上,时不时替他换香、斟酒。

    过了几个时辰,徐辉祖又派人马给他送来的寝具,

    只是他的身体本就虚弱,这一日又在忧思之中,到了末时,终于支持不住,昏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在孝室之中,蒙面人坐在他的身边,正用和蔼的目光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