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巨大的撞击力，震得李芝眼前一黑，但哪怕视线还在逐渐恢复之中。手已经抓住了刀，一个半跃从地上起来，横刀在前，另一只手抵住刀刃，让自己处于一个较为安全的姿态，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显然已经化作了本能。随后用力地嗅了嗅鼻子，想要凭气味分辨敌人的方位。
所幸，李芝很快就恢复了视力。立马看见了不远处，同样持刀摆出防御姿势的李同一和王京望。而刚刚将三人击落的巨型怪鸟，则停在了距三人稍远的街巷口。
等落在地上，能够仔细分辨了李芝他们才看清。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鸟，而是一只鬼。
极度外扩的胸骨与肋骨，让手臂和上身躯干之间的皮肤被撑得几乎透明。就像蝙蝠翅膀上的薄膜一样。手上的指甲每一片都长得像把匕首，月色下闪着寒光。矗立在那里就像一只不伦不类的人躯大鸟。
李同一大脑飞速地思索，好像有点了眉目。到了现在他显然已经明白了情报上说“这三只鬼会互相配合”的含义。
“李芝，王大人！”
“它们是在把我们分开，逼我们各自为战。”李同一看见其他两个都拿眼光投向自己，于是就接着说下去。
“我们打到了现在，曹大人和前去救援的那支小队还没回来。不觉得奇怪吗？”
“是啊，除非...”李芝仿佛也抓住了些什么。
“除非他们也被其他鬼拖住了。”“这才是这三只鬼真正的配合。”
“操！第一次看见鬼这么聪明的。”李芝气得吼了出来。倒是王京望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又放弃了。
倒是默默拖刀站在了二人身前。这倒是叫李芝愣了一愣，他原以为遇上这样的境况，王京望逃不至于，但肯定没有挡在二人身前为之挡刀的道理。毕竟他一贯的作风与一个合格的队长真的相差太远。
“等下我先上，你们要是抢出了机会。就杀，若是没有一击得手的机会，就逃。放心吧....”
“怎么又是逃！”李芝心里头刚刚涌起的一点好感顿时又荡然无存。
王京望无奈地笑笑。深吸了一口气，就冲上去了。
那只“飞天鬼”倒是和情报上说的一样，仿佛只是为了守住某一块地盘。斩鬼们不过去，它也不主动出来攻击。侧着耳朵，像是鸟类一样转动脖子。警戒着四周。
王京望一动，它也随之而动。两只大手带动膜翼一招，卷起一阵狂风便飞到了天上。
“莫当老子傻，你他妈守着巷子口，里面一定有东西，老子就这么冲过去，看你他妈下不下来。”王京望一边狂纵一边大喊，也不怕泄了气。不知道是不是在给自己打气。
果不其然，那飞天鬼看见王京望将要跨过巷子口，立马俯冲而下。嘴里还发出一声长长的怪啸。而当飞天鬼飞下来俯冲，对准王京望发出冲击的时候，李芝和李同一已经一左一右，蹬墙上瓦，借力跃起，在飞天鬼的上方形成了一个合击之势。
这是一道选择题，要么飞天鬼翻转过身来进行防御放王京望冲进它要守护的范围，要么就选择拦下王京望自己硬挨李芝李同一两刀。
只在一合之间。这只飞天鬼的指甲脱手而去，带出一条长长的血线。射穿王京望的肩膀，连同身子一块儿钉在了地面。随即摆动那张翅膀般的膜翼。在空中旋转身体，拿手臂扛了李同一一刀，一只脚则踹在了李芝的刀上。只一合，这只鬼就破解了这两难的局面。
李同一还好，李芝则被踹飞到了墙头，跌落到地面。被钉在地上的王京望硬撑着爬起来，任由那狭长锐利的指甲穿透自己的肩膀。
三人重又站了起来，各据一个方位，试图把鬼包围在当中。
当下三人对于这只鬼又有了新的忌惮，从它刚刚的攻击方式来看，除了会飞，还能把指甲像弩箭一样射出去。明明是三对一，但时下斩鬼一方的局面却更为被动。
这只鬼在圈内侧着头来回打量着三人。让李芝等人有了种像猎物般被审视的意味。
“妈的，我们不能被这么个畜生玩弄于股掌之中。”李芝先憋不住了，“王...王队长，到时候我先进攻，会用刀和身子尽量挡住它的爪子。我恢复得快，就算一下子被它射中没避开要害也没大碍。”“你们就趁着这个机会进攻，折了它的翼让它飞不起来。”
“蠢货，别做傻事...”没等王京望说完，李芝已经一个虎步跃了出去，没法只得跟着提刀做好准备。
李芝虽然冒进，但并不想白白送死。脑海中迅速回顾了一遍两年来的全部所学，苦苦地思索一个对敌的良策。“有了！”李芝心中暗叫出声来。身体立马跟上，迅速地开始挥刀。
平时杀鬼，斩鬼们运用的刀法剑技往往大开大合，那是因为那些普通的鬼较为笨拙，所谓一力降十会，劈击之下鬼往往就被了结了。但这只飞天鬼，不仅会飞一旦上了天就再难掌控，一手暗器似的指甲更是叫人防不胜防。
所以此刻，李芝挥刀的轨迹，迅速而浅，往往力有未尽，就迅速抽刀，再出一击，覆盖范围极广，月光下看来像是银盆一般半扣住这只飞天鬼，不仅叫它动作受限飞不起来，更是能有效地提防它射出指甲伤人。
这样的出刀与其说是劈技，不若说是迅速的刺击，月光下每一击的刀痕，暴雨梨花一般。这是李芝学自东渡日本和尚的“落花流”，此刻在这种情形上用上了。
“好”李同一看见了都不禁为李芝叫出好来。嘴上叫好，身体没忘记行动，同王京望迅速调整展位，转瞬之间各自都有一刀递出。
这是水银泻地般的两刀，却各自被四道黑光打断了刀锋的流转。任谁也没想到，这只飞天鬼竟然像背后长了脑袋似的预判了他们的行动。而它的举动更是超出了，人们对鬼的一般认识。按照常理，鬼不怕一般伤害，但有畏惧斩鬼刀的本能。这只飞天鬼却先是硬扛了李芝一刀，阻碍了他接下来的刺击。接着双臂在胸前交叉，从而向后各射出四只指甲。
斩鬼们的战术，竟然在鬼面前看起来不堪一击？
指甲射出来的速度之快甚至带起了锐利的风声。李同一不得不使身姿略作调整以免被击中。但这时，被李芝拿刀砍在身上，之前还面对着李芝的飞天鬼，突然暴起，一股蛮劲几乎把李芝连人带刀甩的横飞了出去。接着左臂抡向了李同一，此时它的左手上仅剩了食指之上唯一一根指甲，这根指甲不仅是最长的，颜色也最为诡异，呈鲜红色，在月光下泛着邪恶的光泽。
眼看李同一在空中避闪不及，鲜红的利器就要划破他的喉咙。突然，从下往爆起了一道光华，仿佛平地升起的满月，光彩之绚烂，群星都为之黯淡。这道圆月所触，万物都化解。那闪着刀剑般金属光泽的指甲，就这样被削掉了小半。也因此，李同一得以躲过一劫。
而刚刚挥出这样惊艳的一刀的正是王京望！但显然挥出这样一刀对他自身来说也消耗极大，身体不断地蒸腾出热气。
“呼，呼”急促地喘了两口气，王京望转刀横对，朝着飞天鬼的腹部就是一阵劈砍，这是李芝也顾不上惊叹了，捉起刀来，就对着那翅膀般的薄膜砍去，却不料，被王望京一击得手，第二下这飞天鬼已经有了警觉，扑腾两下膜翼，就升高了，李芝的刀只来得及在它后背上留下浅浅的一道。
“王队长，厉害啊！”李芝第一次由衷地敬佩起王望京来。
“呼呼”王望京先是把呼吸喘匀了，一边握着刀警觉地看着天上，“咱们一开始学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但是发现没，除了教头，教我们的老师，谁都不是真正的斩鬼。”“呼呼。”“真正的斩鬼们，会在与鬼的拼杀中，领悟到属于自己的剑术。”“呼呼。”“我这招，叫做‘天秋月’，是，是我以前的老队长传给我的。”
趁这会儿说话的功夫，李芝扶起了李同一。他刚刚下落的时候跌断了腿，立马迅速地做了简单的包扎与固定。虽然对于斩鬼来说摔断腿甚至都是小事，但是在这样紧张的战斗中。一丝丝身体上的阻滞都足以成为丧命的可能。
“我没事”李同一歉意地看了看李芝。
李芝冲他咧了咧嘴。侧着头问王京望“哎，王队，有这么好的剑术怎么不传授给我们？这是藏拙还是怎么的？”
“别胡说，第一没有实际和鬼作战的经验，把这些剑术教了你们也是纸上谈兵，二来，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性格，剑术也有，斩鬼们会在实战中找到最适合剑术性格的人，选择他把剑术传承下去。”
“王队..那你能传给我吗？我一定好好学。”李芝兴奋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先活着回去再说吧。”王京望沉声道，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股很强烈的不详的预感。
飞天鬼在低空绕着三人盘旋。现在谁都看出来了，它要守着这一处地方，不能离开，硬要说的话，这应该是它唯一的软肋了。
顷刻之间，三人就合计出一个计谋来。
由李芝做饵料，冲向巷口，引飞天鬼来攻击，与上次不同，这次它见识过王京望剑术的厉害了，这时候必然顾此失彼，李同一和王京望非别抓住机会给予它伤害，最后由李芝，李同一和王京望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在脑海中再回顾了一遍这个战术之后，李芝已经撒开腿奔向巷子口了。一切计谋也好，都只有一次机会。错过了，再精妙的算计都是白费。
现在的关键在于李芝，他要足够快。快，才能吸引注意。又不能倒下，不倒下，才能给队友争取时间。
在李芝奔向巷口的一瞬间，那只飞天鬼显然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如离弦之箭一样笔直地朝李芝射了过来。当李芝感受到下降的气流汹涌地朝自己涌过来的时候，几乎下意识就要拔刀了。
幸好及时回过神来想起计策，死死地摁住了自己的手。距离还不够近，必须得忍耐，忍到它足够贴近。为队友们争取时间。
就在飞天鬼几乎要落到李芝身上的时候，李同一和王京望同时动了，仿佛奔雷之势，挟刀而上。
但如果这时候有人能过看见这只飞天鬼的表情，会发现，它的脸上挤出了一个很奇怪的表情，如果以人类的概念定义的话，它是在笑。
在空中，飞天鬼猛然间伸直了左臂，把指甲用力地钉进了狭长巷子一侧的墙壁，因为巨大的惯性，指甲在墙上划出深深的沟壑，但也硬生生地阻止了前冲之势，突然的停顿让它整个身体一下子就撞进了后面紧跟着的李同一的怀里。
把李同一生生从半空撞了下来，旋即飞天鬼以支着的指甲为轴反转身体脚在上头朝下正对着下方的李同一，“轰”地一声抽出了指甲，笔直地朝李同一落下。
如果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这样被鬼正面击中，李同一必死无疑。等李芝意识到，情况有变的时候已经冲出去好远了，再回头，离一人一鬼足有一丈之遥。扭头狂奔，但距离的差距足以抹杀一切迅速。
“来不及了。”一个声音在李芝脑海里回荡，一瞬间，一股绝望感迅速地攀上了李芝的心头。世界都像被放慢了，他只能看着这只鬼一寸寸地落下，落向自己最好的朋友。
一时间许多不相干的事情涌进了大脑，这只鬼是故意的。它看出来了李同一受了伤现在是三个人里面行动最为不便也是最好下手的。第一次，在力量之外，李芝感到鬼是如此的可怕。是自己的这个主意，让李同一去送死了，是自己...紧接着挥之不去的画面是，两人这三年多来相伴的时时刻刻，当这些轰然散去时，只剩下一个声音：“我最好的朋友就要死了”。而在真实的世界中，指甲离李同一仅有寸余了。
在这样慢的世界里，有一个人却流星般赶来。迎面撞上了飞天鬼，“嘭”的一声巨响。一人一鬼横飞出来。接着又撞到了正在赶来的李芝，三人叠在一起势头仍然不减，一直划过了巷子口，才缓下来。
现在两个人把这飞天鬼夹在了中间。任谁也动弹不得。
一阵目眩过后，李芝看清了这个把鬼撞飞，救了李同一一命的正是王望京。“王队...”从刚刚那绝望的无力感中挣脱出来，此刻李芝几乎要哭出来了。今晚的王望京颠覆了太多李芝对他的印象，此刻他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除了感激更有敬佩。
“咳。”王望京吐出一大口血来，漫过了飞天鬼的肩膀，流到了李芝的脸上。“活下去...活下去，李芝。”
“队，队长？”是谁的声音这么颤抖，李芝心想。
“队长...对。”这是王京望在这个世界上说的最后一句话，却仿佛又不是对李芝说的。
李芝的心从来没有这么痛过，再苦的训练自己都熬过来了，但现在仿佛若不喊出声来，身体就会爆炸一样。
在李芝身上的飞天鬼动了，撑着王京望的身体一起站了起来，接着挥动翅膀，又来到了无人可敌的高空。
这下李芝下看清楚了，原来它的指甲在相撞的一瞬间洞穿了王京望的胸口。接着它像甩垃圾一样把王京望从手上甩了下来。
“咯咯咯。”李芝看见，它分明是在笑。
它居然在笑？
起身，抽刀，踏墙借势，在空中挥刀。一个呼吸之间，李芝就完成了所有这些动作。在他腾空而起的时候，李同一就已经大声喊道“白痴别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飞天鬼轻轻往天上一拉，就躲过了李芝的攻击。而在李芝下落的时候。迅即俯身下冲。唯一不同的是，此刻李芝更是背对着它连架刀防御都做不到。洞穿眼前这个人的胸口，一样的事情它要再来一次。
“噗！”的一声，是肌肉和骨骼被贯穿的声音。它得手了。
李同一看见这一幕，几乎无力地跪了下来。
但飞天鬼，也飞不起来了。当它想要把指甲从面前这具“尸体”中抽出来的时候，感受到了一股明显的阻碍。一只手死死握住了穿透而出的指甲。
如果鬼也会思索的话..那么当它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冷冽的声音响起了。“天秋月！”一轮明月在一人一鬼之间绽开，这是人不可能划出来的完美的圆。
“噗嗤”随着大片大片的血花溅出，飞天鬼的脑袋从脖子上掉了下来。
“白痴，一样的招数，人怎么会上两次当啊。”李芝栽倒了，摇晃的视线中，李同一正在向他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