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凡撤去奇门遁甲幻阵,放白洋出来,冷冷盯着他。
“别耍花招。”
白洋并不敢,点头哈腰恨不得把郝凡当祖宗供起来。
他在秦岭的时候,曾听家族中其他内门弟子谈起天下各大势力。
武侯奇门诸葛世家,是他听到过最多的一个名号。
那几年,他还是一名为了晋升到内门不断努力的外门弟子。
他曾想如果有朝一日,自己能当着族人的面击败所谓武侯奇门的弟子,那该是多么荣耀的时刻。
直到有一年,他从长辈口中得知。
与公孙家族往来甚密,势力甚至不弱于公孙家族的豫南伏牛山司马世家,其家主司马冲竟亲自携女登门,希望与公孙世家联姻,结盟对抗武侯奇门。
自那时起,白洋便深深的意识到,远在浙东兰溪的诸葛世家是多么可怕。
因此,当他认定郝凡是诸葛家弟子后,熄灭了带着侥幸的企图。
趁着白洋去解放孩子们的机会,郝凡弯腰从地上捡起公孙喜的两把短刀,逐个端详了一会。
材质上等,寒气逼人,卖相不俗,应该能值不少钱。
看来暂时用不着去摆摊看相赚钱了。
瞅着蜷缩在地上仿佛癞皮狗一样的公孙喜,郝凡蹲下去打量。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儿做。
一个大男人,留什么辫子,不伦不类,割了!
还有这眉毛,左边长右边短,参差不齐,刮了!
干完两件事,郝凡一手拎着充当剃刀的短刀,一手摸着下巴在公孙喜身边来回走动。
总觉得哪里不是十分协调呢。
哦,是头发!
割掉辫子这货的脑袋看上去像块西瓜皮,辣眼睛啊,一块剃了!
“诸葛少爷,我……我回来了。”
白洋带着十几个孩子回到房门前,战战兢兢看向屋内。
他看见一个光头双手怀抱在胸前,身体缩成一团,脑袋几乎钻进脖颈里,蹲在墙角泪如雨下。
“大锅,我错喽大锅,你别剃喽成不。总共就这几根毛,都被您给剃光喽,咋个见人嘞?”
郝凡拿着刀在公孙喜脸上比划,吓得他肝胆俱裂。
“这个青春痘,我帮你割了吧。”
“割不得割不得,大锅,我求你咾。”
“哎哟,你这还有片胎记啊,影响你形象,我帮你割了吧。”
“不不不……这不是胎记,大锅,这是刚给你抽的,你忘啦?万万不能割呀。”
此时此刻,那个从秦岭不远万里来到苏城,曾经意气风发,决心要陪着堂哥白洋大展拳脚,干一番轰轰烈烈事业的有志青年公孙喜,只想早点离开这个给他留下梦魇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绝不回来!太特么可怕了!
这个一指头打晕他的“诸葛家弟子”,简直就是魔鬼。
不仅趁他昏睡期间,割了他的辫子,剃了他的头发,刮了他的眉毛。
并且把他叫醒,严肃地跟他讨论什么“你们公孙家的大阉割刀法,是不是先割后阉呀?你摸摸看我割的技术行不行?若是满意的话,咱们马上开始下一步,阉!”
公孙喜吓尿了。
一股尿骚味传来,郝凡皱起眉头,无奈起身。
没意思,经不起折腾啊,没劲。
转身回来,白洋完全失去之前那副颐气指使的大老板派头,低眉顺眼宛若犯了错的孩子。
在他面前,十多名年龄大小不等的孩童排着队,睁大眼睛好奇地注视着郝凡。
“小家伙,你们……想回家吗?”
孩子们迷茫的眼睛里绽放出几缕希翼之光,带着稚气的声音七零八落回答道:“想……”
他们蓬头垢面,却又不失天真可爱。
郝凡不由想起自己小时候,会不会也和这群孩子一样,是被人拐卖掉的?
抛开内心乱七八糟的想法,郝凡面如寒霜朝着白洋一瞪眼。
“你给我滚进来。”
白洋胆寒,感觉双腿直发软,磕磕绊绊挪到房内。
“怎……怎么了……我……我真的没伤害他们呀……”
语无伦次的自我辩解反而更显示出他心中的恐慌。
郝凡没理他,低头看向孩子们。
“你们仔细看清楚,他有没有打你们,骂你们?”
孩子们茫然摇头,白洋终于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当他通过外应弄来五个孩子以后,他就后悔了。
根本应付不来,每天光是吃喝拉撒差点没把他弄崩溃。
以至于后面,他不得不想办法,和堂弟公孙喜猜拳打赌,谁输了谁去喂养这帮孩子。
公孙喜放在桌上那两个奶瓶便是明证。
“算你有点人性,否则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郝凡缓缓走到白洋面前,凝视着他的双眸。
他不可能亲自去安置这帮孩子,交给相关单位恐怕会给自己带来许多麻烦。
解铃还须系铃人,事因白洋而起,自当由他而终。
不过,白洋终究是个心存歹念的不法分子。
哪怕他仍有一点良知,并未去伤害这些孩子,郝凡依然不愿轻信于人。
必须给他留下一个他终生都不愿再去尝试第二次的痛苦,才能让他彻底醒悟。
“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本;生死之间,阴阳之道,轮回之劫……”
蓦然之间。
与郝凡对视的白洋,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眩晕,瞳孔无限放大,仿佛身处一片诡异的黑白世界。
他看见自己的前世今生,乃至十世轮回。
他看见自己从孩童成长,到青年跟着屠户学屠宰。
一头头肥壮的猪羊在他手中屠刀下,血花四溅而毙命,成为餐桌上的美食。
他看见自己年老后躺在木榻上苟延残喘,儿子继承了他的屠宰事业。
一头脖子上插着尖刀的牛犊冲入屋内,锋利牛角刺穿他衰老的心脏。
他在儿子彷徨失措的绝望叫喊声中死去。
他看见自己的魂魄被两名鬼差拘捕。
鉴于生前杀孽过重,故而打入六层地狱赎罪,承受各种痛苦折磨。
他看见自己从六层地狱中释放出来,被牛头马面套上绳索,驱赶着踏上奈何桥。
他看见自己重新转世投胎,变成一只肉呼呼的小猪仔。
主人每天给他喂食,唠叨着早点养肥了送去屠宰场卖个好价钱。
他看见自己被一群青壮年用绳子吊在木架上。
一名形似他前世的肥胖屠宰手,拎着屠刀面露狰狞朝他走去。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他看见自己再次转世,变成那个给他喂食把他养肥卖去屠宰场的主人的儿子。
“不……不……这不是我……”
白洋如癫似狂,冷汗浸湿衣衫,嘶吼连连。
“哼……”
郝凡的冷哼声在白洋耳畔响起,将他从崩溃边缘唤回。
所有幻象如潮水般褪去,一切回归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