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修真小说 > 日月临渊 >第八十六章 净安
    月高挂着,书生坐在那里,喝着酒。

    他的手剧烈地颤抖着,不断往口中倒酒。

    可笑洒在外面的,要比倒进嘴里的要多许多。

    一道身影走过来,站在他的身后。

    “父亲。”书生放下酒壶。

    他一直看着月,月也一直看着他,光辉洒在他的脸上,映得他的脸都是白的了。

    他眼神涣散,泪混着酒,顺着嘴角滴在地上。

    “嗯。”来人出声。

    “我看见了。”书生说。

    “嗯。”

    “你说......那该有多痛苦?”

    “嗯。”

    “能不能不要总是嗯?”

    “好。”

    云刹机无奈叹气,颤抖着手又去抓酒壶。

    “酒这东西,还是少喝为好。”书生的父亲终于说出了句完整的话。

    “这是我第一次喝酒,父亲,你忘了么?”云刹机转过头来,笑着。

    真难喝,味道还不如蜂蜜水。”云刹机说,“但我却见世人嗜之若饴,明明这般苦涩,这般辛辣。”他举起酒壶,对着月,手在剧烈的颤抖。

    “你喝多了。”父亲说。

    “是。”云刹机笑起来,眼泪却一直在流,混着酒液,早已打湿了他的衣襟,“世人都说今日有酒今朝醉,都说无诗无酒不得乐他又迷离地笑,一口酒又迎着嘴巴倒了下来,却一滴都没有倒进嘴里。

    他恼羞成怒,一把将酒壶摔在地上,瓷壶带着酒液,一起在地上开了花。

    “你不该画那副画。”身后人说。

    “什么该不该?”

    云刹机向后一倒,躺在地上,睁开眼,正看的,就是站在身后的云净安。

    “你明知这后果。”云净安皱着眉,眯眼看着云刹机那即使放在地上也在不断颤抖的手臂。

    “哈哈哈!”云刹机又笑了,笑得放肆,笑得张扬。

    “父亲你不是也明知后果吗?”

    “......”

    唤醒东方的鸡鸣聒噪着,东方泛起略微的白。

    云净安从儿子云刹机身边站起——虽然云刹机早已睡得沉沉,但他还是在这里陪着他坐了一夜。

    不过现在,他应该出发了。

    ......

    塔兰国的粥铺。

    少年“哧溜哧溜”地大口喝粥,一手掐着馒头。

    少女则文雅许多,用勺子一点点吃。

    “这塔兰国的粥铺真的好便宜!”少年感叹着。

    少女不说话,静静喝粥。

    她想来不喜欢嘈杂的地方,只想快点喝完然后出门去等。

    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样貌普通,气质普通,穿着普通。

    实在是难以令人在茫茫的人群中注意到他。

    但他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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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张天生与姬伶的桌前,所以被注意到了。

    “大叔,你是?”张天生一边嚼着馒头,一边说。

    “云净安。”

    少女的动作僵了下,将抬起一半的勺子放回碗中。

    “云净安?你们认识?”张天生看向少女。

    少女面色严肃。

    “不必紧张,只是随便聊聊。”云净安笑说。

    “不知净安先生有何贵干?”少女问。

    张天生见少女与这个云净安似乎相识,于是便不再理,低头喝粥了。

    “有点饿,请我喝碗粥?”云净安看向闷头喝粥的张天生。

    后者动作一僵,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这一碗粥,能从先生这里换到什么?”少女姬伶眯起眼睛笑。

    净安先生似乎很惊讶:“一碗粥而已,你想换什么?不然请你们吃卤蛋?”

    “那先生可亏了。”少女说。

    “那你想要什么?”云净安问。

    “还是先吃饭吧,边吃边说。”

    “好。”

    ......

    云净安放下粥碗,他喝得很快,快到令张天生腹诽:也不怕烫,像喝凉水一样一口就喝光了,浪费。

    “昨天我儿子该是给你画了一幅画像吧?”云净安问姬伶。

    “唔,原来是净安先生的儿子,难怪。”少女说。

    “他触到了太深远的东西,所以付出了代价,我曾警告过他的,该逃就要逃,他偏不信。”

    “所以先生是来兴师问罪的?”

    云净安笑起来:“当然不是,无论是生是死,是封笔还是断臂,那都是他自己的选择,选择这个东西通常是说不出好坏的。所以也当然没有问罪这个说法。”

    “那先生是?”

    “只是来看看你。”

    “看我?”

    “总要有人要记住。”

    “记住什么?”

    “人间最后的舞者。”

    “......”

    姬伶沉默了,心里像灌了铅,她本想忘记的,她本不愿再想起。

    那些该死的,沉重的东西,都应该像燃尽的火一般化为尘土,化作焦炭,化成烟尘。

    “未来近了。”云净安说,“不过总算还有些时间。”

    姬伶抬起眼来,有些冷:“你想说什么?”

    “珍惜。”云净安摇头,“珍惜啊!”

    原来,真的只能珍惜了么?

    到底是谁书写的未来?

    到底是什么......

    什么?

    姬伶低下眼,不想再抬起了。

    “无性什么也没说?”云净安突然问。

    少女摇摇头,又猛地反应过来,抬起头问:“你怎知道......”

    “我儿子都知道,我怎会不知道?”

    “知道这些真的好么?代价是那样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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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

    “不是因为知道了才付出代价,而是愿意付出代价,所以才知道了。”

    “可这不是一回事?只要不说不看不听,不就好了?”

    云净安却摇摇头:“不由人啊!”

    “怎不由人?”

    “它想让人怎样,从不会亲自降下意志。只需要让你想,便够了。”

    姬伶茫然,这有些深奥,难懂。

    “你主观上或许并不想要这样做,但是在某个瞬间,你突然就愿意这样做了,能懂么?”

    姬伶又摇头。

    一旁张天生却目光闪烁。

    “从小,我就告诫他,当见到最深远的东西时,不要犹豫,不要多想,只要逃跑就够了。”

    “他每次都很认真地答应我。”

    “但他仍然还是面对着你,仍然画出了那副画。”

    “改变不了的......改变不了的。”

    云净安竟惆怅起来。

    这个当世最顶尖的强者之一,竟就这样惆怅起来,不,不是惆怅。

    那是一种伪装成惆怅的......无力感。

    “你在恐惧么?”张天生突然问。

    云净安挑挑眉,看向这个少年。

    “或许吧,在我看来,世人都应该恐惧,所有不恐惧的人,都是因为弱小。”

    “越强,就越恐惧?”

    “可以这么说。”

    “那为什么人们还要挣扎着变强呢?”

    “因为他们在变强之前,看不见恐惧。”

    “这是规则。”张天生眯着眼。

    “是。”

    “但是我见过不恐惧的人,他也很强。”

    “无性?”

    “还有他的徒弟。”

    “呵。”云净安冷笑一下,“看着吧,等到他真正地与规则面对面的时候,他同样会恐惧的。”

    张天生摇摇头:“不,或许会茫然,或许会绝望,也或许会云淡风轻,但总之绝不会恐惧,你没与他相处过,所以不会懂。”

    “或许吧。”云净安站起身来,“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就来春池找我,这碗粥总不能白喝,我儿子的手,也不能白废。”

    云净安走了,留下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人的背影。

    张天生眼神闪烁着,在某个瞬间,他看见了一点星火。

    只有一点,却热烈。

    可他明明恐惧着。

    原来恐惧着的人,也能燃起愤怒么?

    可如他说的,这股愤怒,究竟是他自己主观上产生的,还是规则让他产生的呢?

    想不通。

    头绪像是乱麻。

    也不知道这些个强大人物究竟是什么想法,为什么总能想出那么多拧巴的逻辑来。

    太别扭。

    张天生摇摇头,甩光杂乱的思绪,留下一块碎银。

    “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