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衡的身形硬生生顿在半途中，他仔细看着双方的对抗，心中产生一丝明悟。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原来夜七杀气爆发后，他的动作并没有变快，反而是变慢了，之所以产生错觉是因为那杀气带来的死亡恐惧。
而且，更准确的说，夜七周身缠绕的并不是杀气，而是一种“死气”。
看似差不多，但应对却完全不同。
杀气是一种威慑，而死气是一种体验。
有勇武无双的人可以不畏生死，再狠厉的威慑总有不怕的人。但生死不同，哪怕再强的人，在体验死亡的时候也都是绝望的，比如战场上仅剩最后一口气的无双将领，在临死闭眼的那一刻也是悲戚的。
所以，不受死气影响的关键在于，对生命的体悟。
很少有人能有这种心境。
而武轻扬正是在之前的经历中，悟了这一点，才敢站出来要求一试的。
他之前被擒，看着弟子被无情屠戮，为了报仇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这是由生入死。
后来他不顾性命从背后去撞夜七，被死气笼罩，又被洛衡救下，这是由死入生。
在这生死之间，悲喜之余，他已经渐渐平静下来。
洛衡知道自己做不到，所以也不打算插手了。
这泰岳门的仇，就交给武轻扬自己去报了。
转眼间，两人已经稳定交手数个回合，显然武轻扬是真的不受影响。
而夜七就不一样了，放开的死气无法收回，气势越强，他本身的实力就越弱，就好像他自己的身体也在不断的遭受着死气的腐蚀，变得越来越没有生气。
洛衡看着夜七，心中升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那站着的不是人，而是一具尸体。
因为人有呼吸，有情绪，会愤怒，会欢笑，只要你对面站着的是个人，你总会从他身上找到属于同类的气息。
而夜七不同，除了最开始提到元六的时候，他有那么一丝波动外，现在竟是连呼吸都渐渐要消去了，仿佛已然腐朽。
战局逐渐明朗，武轻扬开始占据小优势。
可就在这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吭，夜七忽然将手中双刀扔了出去，斜插在石壁上，淡然的从地上随手捡起一把普通弟子的剑来。
他单手持剑而立，死气跟着部分凝为剑气。
洛衡眉头紧锁，‘难道夜七最强的实际上是剑法？’
武轻扬的身形明显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而后面的一剑更是令所有人震惊，只见夜七竟抬手就是泰岳门的一招经典招式——“千山覆”。
当初擂台上洛衡和武轻扬比剑，武轻扬最后一剑就是这招，所以洛衡记得很清楚。
时隔一年，他再看到这招，只觉得夜七使出来，竟比武轻扬本人使得更圆转自在，威力更大。
脑海中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想法冒了出来。
‘没有了实力碾压，难道夜七能纯以剑法胜当代江湖剑术第一人武轻扬？’
武轻扬显然也被熟悉的剑招吓了一跳，但他立刻收敛心神，专心对敌。
可局面依旧在往下走。
懂的弟子已经可以发现，这神秘人竟然招招都是自己门派的招数，而且还纯以精妙剑法拆解，打得自家掌门毫无还手之力，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洛衡不懂，但是从两人相似的剑法中也看出来了，两人的剑法系出同源。
终于，武轻扬再也无力支撑，嗤的一声，手臂被夜七的剑划伤，细剑脱手，被夜七剑尖一拐，飞快向一旁掠去，噌，钉在了山壁上。
洛衡想来援救，但哪里赶得上？
‘吾命休矣！’
武轻扬心中叹道，随即挺身而立，闭目待死。
可夜七的剑却没有取他首级，只是从他身旁掠过，看得所有人都呆了。
武轻扬睁开眼，只见夜七还在继续舞剑，一招一式的将泰岳门所有的剑法都使了一遍，等到全都使完一遍后，居然没有停下，继续往后使去。
武轻扬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这后面的招数精妙程度不亚于前面，且和前面的剑法浑然一体，有了这几招，毫无疑问泰岳门的剑法会更完整，更强大。
就这样，一直使完所有招数，夜七忽然窜到崖边，整个身子向后倒了下去。
“——不！”
武轻扬大喊着，急忙朝着夜七奔去，但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身子已经坠下万丈深渊。
刚刚看到最后，武轻扬隐约从夜七的身上感受到一丝熟悉的气息，但他不敢确定，而如今，他再也没有证实的机会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洛衡也是完全没想到。
他跟着追到崖边，怔怔的看着云深雾绕的山间，心中复杂难言。
这时候，众弟子们配合着用剑割开绳子，也脱身了。
他们都聚了过来，有几个不懂事的弟子议论道。
“难道那凶恶之徒是泰岳门的前辈？”
“大概……是吧。”
“可他如果是泰岳门的前辈，又为何要杀上自家山门？”
“或许，其间另有隐情？”
“说不定只是个偷学了我们剑法的家伙？”
“白痴，最后几招连我们都不知，谈何偷学？”
“那他……究竟是不是坏人呢？”
“废话，当然是啊！我们那么多弟子命丧他手你忘了！”
“可他留下了我们这么多人的性命，还留下剑招……”
“这……”
众弟子叽叽喳喳，吵了半天也没个结果，渐渐的也就安静了。
唯有武轻扬，立在崖边许久，不愿离去。
……
自崖上坠下的夜七不断下落。
风呼啸着，越来越快。
忽然“咔嚓”一声，他的面具碎裂开来，露出一张被大火烧过的，令人害怕的脸来，甚至都能看清他面部的骨骼。
在这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矮胖子。
虽然嘴上嫌弃元六，但他是把元六当兄弟的。
恍惚间，他想起了当年昏迷的时候，隐约听到元六跟少爷的对话。
“这人死透了，扔了吧。”
“少爷，要不……给他个机会，您救救他？”
“救来做什么？废物一个。”
“嗐，我当年……也是废物，再废也总是可以用用的嘛。”
“行吧，但你自己捡的垃圾，你带着。”
“好嘞，谢少爷！”
……
他知道，当年是因为胖子的一句话，他被少爷救下了。
但他清楚的记得，在那之后的日子里，胖子一次都没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