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谈时事，只论风月，高飞和吴青云这一顿酒喝到午夜时分。
一边喝，一老一少边谈论书画。
他们高谈阔论，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吴青云提出一件事，高飞立刻就知道来龙去脉，两人各自引经据典，时不时指使吴晨曦去寻找某本古籍，翻到某一段来认证。
高飞又指着屋子里某件摆设，说出来历起源，吴青云再让吴晨曦去寻某样佐证。
每每达成共鸣，两人便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笑的苏晴在一旁摸不着头脑，也差点跑断了吴晨曦的腿。
临别，吴青云微醺的道：“高飞，可惜你没兴趣做这一行，不然的话，三五年之内，你必定能接我的班！”
“不敢当。”高飞笑道，“这滩水太浑了，连吴老您都退避三舍，我还是随便玩玩就好。”
等苏晴和高飞离开，吴青云沉默片刻道：“晨曦，以后和小晴保持距离。”
吴晨曦一愣：“为什么啊？”
吴青云冷笑道：“为什么？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跟着掺和什么？我警告你啊，以后离小晴远点，否则家法伺候！”
吴晨曦欲哭无泪，刚刚萌芽的好感就这样被扼杀了……
夜风轻送，高飞敞开着路虎车的车窗，任由风吹进来，老酒带来的微微醺意涌上来，只觉得整个身体都轻飘飘的，好似轻轻一跳就能飞上天空。
到了小区门口，高飞正要下车，忽然眉头一皱。
“怎么了？”苏晴问。
“忘记带钥匙了。”高飞搔搔头。
都已经大半夜了，墨雨烟和伊伊早就睡了，这时候去敲门，会吵醒伊伊的。
“去我家吧。”苏晴道。
“啊？”高飞吓了一跳。
苏晴愠怒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怕我吃了你吗？”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高飞赶紧解释。
“那你去不去，还是去附近酒店开个房间？”苏晴寒着脸问。
高飞就算是情商再低也不敢选B，估计那样的话，苏晴肯定会一脚油门绝尘而去再也不理他。
可是选A的话……高飞很想问问，有没有C选项啊？
终于，高飞磨磨蹭蹭的上了车，暗想：又不是没在一个屋檐下住过……稳住，不要慌。
可是到了苏晴家，高飞就发现完全不是一回事！
高飞的家虽然小，却是一个很标准的一室一厅。苏晴当时和伊伊睡卧室，高飞睡客厅沙发，互相都不会干扰。
苏晴家地方虽然大，却是一个开间！
开间！就是那种一进门就能看得到床的大开间！
虽然床边立着个储物架，将床和起居室分隔开，可那架子两面通透，透过缝隙什么都能看到。
“这……”高飞站在门口，很想缩回去，却被苏晴一把拉进门，回手把门关闭反锁。
门锁“啪嗒”一下，锁住了退路。
高飞干咽了一下唾沫，脱鞋光脚往里走。
“等下。”苏晴打开鞋柜，取出一双男士拖鞋。
高飞愣了下，心里翻滚起不知是什么的滋味，他知道这样很自私，但想到苏晴居然为某个男人准备了拖鞋，一种酸酸的感觉却怎么都压制不住。
苏晴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我爸的拖鞋，他没脚气，你放心。”
“哦……”高飞松了一口气，整个人轻松不少。
苏晴去换衣服，高飞坐在沙发上打量这间房子，大开间很敞亮，装修虽然简单，却处处都充满了少女心和小清新。
忽然，高飞看到一张照片，忍不住走过去打量。
苏晴恰好走出房间，一见此景大吃一惊，叫道：“学长，别看！”
高飞却已经把照片拿在手上，惊讶的问：“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那是六年多以前，高飞在南传辩论会上慷慨激辩时留下的一张照片，那时候的他满脸阳光，英俊帅气，激扬文字，指点江山，以为会把世界踩在脚下。
苏晴羞红了脸。
高飞道：“这张照片，我自己都没见过。”
苏晴脸更红了。
高飞奇怪的道：“对了，当时负责照相的李老师说要给我一份照片的，后来就没消息了……苏晴你这是怎么了？”
却见苏晴一张脸红扑扑的，如同做错了事的孩子，低声道：“学长……李老师的确要给你照片。我骗她说帮你取，然后我就……我就偷偷藏起来了。”
她拿出一本厚厚的相册。
高飞翻开相册，第一页，第二页，第三页，满满三页都有他。
他，苏晴，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他，苏晴，他，苏晴，一个英俊，一个美丽。
苏晴，他，苏晴，他，一个多愁善感的凝眸，一个茫然无知的向前。
什么话都不用说了。高飞喜欢过一个人，爱过一个人，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看着相册，想象着那些个日日夜夜里，苏晴或许会捧着相册，对着相片上的人倾诉一天的经历，想象着那些个空旷的时光里，苏晴有什么欢笑有什么背伤都会对相册上的人分享。
“我何德何能……”高飞不知该说什么，任何话语在痴痴深情面前，都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
苏晴仰着头，嘴畔有倔强，眼角有泪花，脸上有欢喜。
就像是一个苦盼着礼物的孩子，得到了所期待的一切，再也没有什么不满。
高飞很想抱抱她，却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千万不能有任何亲密的举动，万一酿成大错，那可就……回不去了。
灯熄灭了，苏晴在床上，高飞在沙发上，中间隔着个两面通透的架子。
听得到彼此的呼吸甚至心跳，却感觉不到遥远的温度。
就像是相册上的彼此，隔得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并非是不想拥抱你，可这世界总有那么多的无奈，令人扼腕叹息。
就像仓央嘉措的诗：世间哪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这一夜，高飞懵懵懂懂的度过，再起身，阳光满屋，蛋香清溢。
“学长，吃早饭了。”系着围裙的苏晴从厨房探出头来，笑颜如花。
高飞心中一暖，应道：“哎。”
那随意轻松的回答，就像是，他们已经一起生活了多年……